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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六十三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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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英,藏劍山莊大莊主,少年時得七秀坊公孫大娘盛讚,年輕有為,不過二十餘歲便讓老莊主葉孟秋放心地把整個山莊交托於他。

這樣倒下的一瞬間,血海棠震驚得反倒理智起來,上弦滿弓,似要一舉奪取他的命。殷長漓急得不知所措,喃喃道:“大莊主,叫了你不要死拼,你怎麽不聽勸?如今真氣逆行,若是海棠姐姐就在你面前,你可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了!”

“哦?”血海棠的箭矢對準殷長漓,“你說什麽,再說一次?”

殷長漓咬牙,似是非常懊悔的模樣:“無可奉告!”

血海棠哈哈大笑,原來葉英負傷而來!她本沒想到葉英是如此厲害的人物,直到他倒下之前她都覺得自己大概要敗在他之下,可沒想到啊,沒想到老天爺都在幫她!看啊,老天爺都瞧不過了,她沒了娘,幸得紅衣教相助――雖然入教以來沒少吃苦,鞭打,辱罵,餓肚子都是家常便飯。可聖女教她武功,教她舞扇,她讀了書,識了字,做了許多賤民無法做到的事……

如今連仇人,老天也替她懲戒了一半!至於剩下那一半,就讓她親自來……

冷。

好冷。

又好熱。

海棠猛然睜開眼,發現自己正在一個陰暗潮濕的房裏。這裏沒有光,腐爛和潮濕的味道充斥在鼻子裏,身上的衣物已經濕透。想要試圖挪動,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結識的繩子綁著,只能靠身體挪動。

看不清周遭有什麽,海棠不敢亂動。可她也清楚,若是不趕快去換一身幹爽的衣服,也許會命喪黃泉。活了二十多年,她現在已經無比珍惜自己這條小命。一想到若是這條命沒了,也許會讓親人友人和某人傷心,她就有了活下去的勁。

“啊――”

誒?

試圖張大嘴,大喊救命,可最後能說出來的,卻是呀呀的叫聲。

這可真是……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了。

不遠處傳來一陣光,海棠連忙閉上眼假裝自己還沒醒來。來者只有一人,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話海棠聽不懂。她似乎打開了什麽,然後把海棠扛在肩膀上,一言不發地把她背了出去。光亮越來越強,瞬間透過眼皮照入海棠的眼睛裏。她偷偷睜開眼,背著她的是個女人,她還穿著相當暴露的裙子,豐滿卻不過度、白皙且美麗的長腿交替出現在海棠眼前。

要不是被這女人扛在肩上,她覺得自己一定會很願意問問她怎麽保持身材的。

像被卸貨一般扔到一艘船上,她感覺自己現在就是個粽子,又被困在了某處。女人離開了,海棠睜開眼,頓時眼底寫滿了絕望。

可真行……

船的四周,擺滿了□□筒,船所在的那條河,也不知是什麽原因,這才初秋時分,竟已經有了浮冰。

要是有內力就好了嗚……這種程度的繩子她根本就不放在眼裏。但再怎麽想也沒用,海棠咬咬牙,試圖松開繩結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她都累得喘粗氣了,繩子還是死死地把她綁在柱子上,絲毫沒有松動的痕跡。

天也黑了。

要說白天因為不停地掙紮而渾身冒熱氣,如今沒有任何動作,寒氣便漸漸湧了上來。從腳尖,到身子,濡濕的衣物失去了保暖的作用,而是不停地吸收著她身上散發的熱氣。體內自己的內力正試圖沖破封印,可她沒有辦法去調息,只能不停地重覆著“我不冷”,試圖麻痹自己。

不知不覺中,竟被凍昏過去。

再次醒來的時候海棠就覺察到了不對勁。

她已經躺在船上,本該捆著自己的繩子如今斷成了好幾截躺在她的身邊,身子傳來異樣的暖甚至把她身上的衣物都烘幹了。體內行走在經脈處的,有屬於自己的真氣,也有那邪氣,碰撞的時候手腳會無法控制地抽搐。

她雙手撐臉,無助地坐在船上。

這都是命……嗎?

既然命該如此,那她這回,是不是認了比較好?

――想得美!血海棠的目標從來不是她,是葉英,怎麽能讓她得逞?

先把周遭的□□扔到船後頭的水裏,搬動的同時繞著四周看了一圈,自己這船正孤零零地飄在湖面,船錨讓它不亂飄動。湖面沒有結冰,但周遭似乎都是冰山,本應冷得不行。還沒搬完,就似乎有人來了。

“哈哈哈,葉英,你也不看看你心愛的女人此刻在哪?”

這聲音越來越近,海棠急忙之下翻身跳到水裏,順著船身游到了船篷後頭躲著。冰水冷得她陣陣發抖,拽著船身的手也被凍得發白。

可那聲音,是血海棠的,她不但自己來了,還引來了葉英。

只是海棠並沒有看見,葉英不是被引來的,而是被帶來的。

有人挽弓,一支帶著火的箭射向木船。海棠深吸一口氣潛到水底小心翼翼地游動。

火引燃了木船,她明明在水裏,明明耳朵都灌滿了水聲,可竟清晰地聽見了一聲驚叫。

“海棠!”

短促,著急,擔憂,甚至害怕,都夾在了這短短二字之中。

她所有的堅強都已經全無了。盡力游到一塊巖石之上,她甚至來不及顧慮這裏是否能被血海棠發現,便急急忙忙靠岸。剛把頭露出水面,她便看到了在那燃燒著熊熊大火,不時傳出爆炸聲的小船裏,站著兩個人。

一個黃衣黑發,手中無劍,卻似有劍。一個身著紅衣,妖艷萬分,手中長弓正對著那黃衣黑發之人。周遭有數名紅衣女子飛躍而來,黃衣男人身邊化出千萬道金劍,瞬間擊落周遭進攻的紅衣女子。

劍氣之大,淩於火上。

帶著呼嘯的火焰,一把金劍從血海棠身上穿過。血海棠手裏滿弓頓時松開,直勾勾朝著葉英而去。

葉英似乎沒有躲避之意。

海棠急紅了眼,提起運功,踏波飛起,在那帶火的箭快要抵達之時,一把推開葉英,落入水中。那箭也因此轉了方向,落入水中,沒了火跡。

“英哥哥,英哥哥?”

懷裏的葉英緊閉雙眼,臉色發白。那一箭,不是他不躲,怕是因為發生了什麽,沒法去躲。

木船火勢越來越旺,海棠光是拖著葉英已經很吃力。她會水,卻因為體質問題十幾年沒下過水,根本沒辦法把他帶回岸邊。湖水冰冷,她的力氣也漸漸失去。

匯聚全身上下的所有內力,海棠提氣一躍而起,把他往岸邊拖,可就在抵達岸邊之前,她的內力,終於耗盡。

把葉英拋上岸的一瞬,她也沈入了湖底。

――本以為是這樣。

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,朦朧間似乎有一股力道把她網上帶。身軀很熱,非常熱,不屬於她的力量橫沖亂撞,而後便是極致的寒冷,眼前一片黑暗。

“英哥哥!”“英哥哥……”“英哥哥。”“英哥哥?”

一幕一幕如同轉鷺燈一般旋轉起來,被帶入溫暖懷抱的一瞬,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。

她愛葉英,忘了他三回,也愛了他三回。

即便未來每日都會忘記他,她發誓,自己也會一次又一次,愛上她的英哥哥。

試圖去尋找他的臉,亂揮的手被不屬於她的寬大的手掌包裹著,帶到了跳動的心之前。她努力咧嘴,試圖露出最美好的笑。

“葉英,海棠傾慕於你,永生永世,相許相從。”

她說得極慢,每一個字,都耗盡了全部的生命。可她不記得了,她發不出聲音。

到最後終究是一場鬧劇。也許傷過海棠的那個人早就歸西去了,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解海棠之病的藥方,從頭到尾都是血海棠一個人的惡作劇。

又或者本來是有這個藥方的,可天意不屬於他,不能讓他去救海棠。

咽下一口血腥,他將海棠抱起,如同在長安城他把她帶回去那般。

葉飛雁在約定好的樹下守著,裴元和葉天霽在一旁看似靜坐,內心急躁不已。殷長漓突破了看守尋找葉英,葉英他沒能找著,倒是先找到了葉飛雁。

一個身影從遠處而來。他身著黃衣,身形挺拔,懷裏卻抱著一個素衣女子。

妖嬈的女人站在屋頂之上,語氣充滿了嘲諷。

“海棠已死,我的心病,也終於治好了。血海棠的命來換海棠的命,也是值得。”

“那我們來好好談談吧,聖女,蜜雪兒――或者應該叫你的中原名字,米雪?”

天啊,這聲音不是――蘭知遠的嗎?

葉天霽急忙環顧四周,沒人,沒有人,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,他都沒見著。難道是他錯覺?不,他很肯定,這聲音一定是蘭知遠的。

葉英站定,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。

“你是誰?”蜜雪兒的聲音明顯透著些許緊張。對於這個來無聲息的人,她顯然把握不準。

“你不必知道我是誰,對你來說不重要。你要的只是殺了葉海棠,也無意去驚動藏劍山莊的人。只不過不巧,藏劍山莊的大莊主,偏偏就和這葉海棠扯上了關系。我說得對麽?”

“我蜜雪兒喜好讀書,你們中原人的做法我也喜歡。她既然已死,我告訴你也無妨。但我記得,中原人講究‘有來有往’,要我告訴你,是否你也該用些什麽與我交換?”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,“比如,你的命?”

“哎,我的命不值錢,要來沒用。但我知道關於襖教的事――聽說你們你們教主阿薩辛,似乎對此很感興趣?”

刀怕對了鞘。

“只怕你只知道一些江湖傳聞,我怎會輕易上當?”蜜雪兒咬牙。

蘭知遠呵呵一笑,“若是隱元會的人說的,又當如何?”

葉天霽驚得連呼吸都不會,蜜雪兒更是被這身份撼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,“你”了半天,用波斯語罵了一句“卑鄙”。蘭知遠聽了去,哈哈大笑,“你說我卑鄙?那也要看看誰先卑鄙的。”

蜜雪兒咬咬牙,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:“你問!”

“海棠得的是什麽病?是你打她的得到的嗎?”

“你――”

“哎,隱元會給的訊息,你愛要不要。”

蜜雪兒額頭青筋爆出:“是蠱!你滿意了吧?”

“是什麽樣的蠱?”

蜜雪兒大吼:“至陰至寒之蠱,我給蟲子餵了不少徹骨花,你滿意了吧?”

“如何去解?”

蜜雪兒暴怒:“你耍我玩?”

蘭知遠這隨意的語氣讓蜜雪兒更加不爽。她長袖一舞向四周飛散而去,仿佛一定要把蘭知遠給抓著,沒想到袖子回來的時候,好端端的衣服已經變成了破爛不堪,上頭插著的金色短劍,頓時消散,仿佛絲毫不存在一般。

抱著海棠站在一邊的葉英,雖渾身濕透,風度卻不減。

蜜雪兒估量了一下,這葉英要是動真格,她肯定吃不了兜著走。決定回答蘭知遠,“先說明,即便我告訴你了,能不能救回來也不能算我的。”頓了頓,蘭知遠沒有表態,蜜雪兒自己接上話茬:“溫泉,遠離寒涼。打通經脈,攻破蠱蟲之氣,放血逼出就行了。我已經說完了,你莫要言而無信!”

小小的竹筒飛快地向蜜雪兒飛來,她收到竹筒,滿意地打開檢查,上頭確實寫著關於襖教的東西。再一擡頭,周遭竟一個人都沒了,只剩下不停燃燒,偶爾發出爆炸聲的木船,和冰冷的空氣。

嘖。算了,反正白家那小姑娘已經救不回來了,告訴他們又怎麽樣呢?相比起來,用那無足輕重的信息換來這麽貴重的情報,阿薩辛大人一定會覺得開心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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